确实,再没有一个人物能像张丹枫那样能倾注他的热情,符合他的理想,抚慰他的良知,
渲泄他的忧患了。
吕四娘固然爱憎分明,侠胆义心,但她毕竟是“英雌”。
凌未风固然孤傲不屈,义薄云天,但偏偏失之宽容。
卓一航固然剑胆琴心,雍容潇洒,但又过于柔懦。
惟有《萍踪侠影录》中的相国公子张丹枫,志向远大,满腹经纶,才调高华,潇洒不羁,
“亦狂亦侠真名士,能哭能歌迈俗流”,最能表现梁羽生治国安邦的抱负,抒发爱国爱民的博
大情怀。
因为梁羽生实在也是一位“名士型侠客”。或者说,在某种意义上,他是把从少年时就激
动自己的理想,都倾注到张丹枫这浊世奇男子身上去了。
这毫不奇怪,没有一个作家,会在自己的作品以及自己所创造的人物中,没有留下自己的
思想的痕迹,生活的原型。
正如曹雪芹写出了《红楼梦》,张爱玲写出了《倾城之恋》,巴金写出了《家》。
梁羽生很自然就会写出《萍踪侠影录》和张丹枫。
这不仅是因为他曾经治过史,在史学家简又文先生门下接受了较长时间的熏陶,更因为他
和许许多多的中国传统知识分于那样,秉承的是“经国济世”的文化价值观念,具有着强烈的
社会道义感与责任感。而这种历史责任感几乎是与生俱来,深藏于每个中国人的心灵深处的。
据说,儒家是把世间社会问题和我们的私人生活、人身修养联系起来的,不同于西方的文
明,是信奉“造物主”起家的。
许多西方人认为,上帝(即造物主)高踞在人类的头上,暗暗主宰着我们的灵魂;当它心
情愉快的时候,它就能够把社会安排得井井有条,使统治者圣明而又谨慎,老百姓安定而又富
足,整个世界都显得风平浪静。可是,当它一旦大发脾气,用一连串的战争和灾难,煽旺人类
的卑劣习性,使统治者失去理智,老百姓丧失良知,社会就会一片黑暗,苦难无边无际。因此
,此好彼坏,全都是上帝的一意孤行,人类哪里能主宰自己?
中国的儒学所倡导的正好相反,尤其是宋朝之后的儒学更是认为每一个人都该懂得,一个
国家内的历史进展以及社会和政治的发展趋势,都是以各种个人的内在观念为依据的。所以,
就算是梁羽生他们那一辈人,在启蒙时所读的第一课,内容必定也有着下列的这一段话:
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,先治其国;欲治其国者,先齐其家;欲齐其家者,先修其身;欲
修其身者,先正其心;欲正其心者,先诚其意;欲诚其意者,先致其知。致知在格物。物格而
后知至,知至而后意诚,意诚而后心正,心正而后身修,身修而后家齐,家齐而后国治,国治
而后天下平。自天子以至于庶人,壹是皆以修身为本。其本乱而未治者否矣,其所厚者薄,而
其所薄者厚,未之有也。物有本末,事有终始,知所先后,则进道矣。
这种“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”的理想,培育了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。因而在历史重
大关头,当个人感情与社会责任发生冲突且不可得兼时,无论怎样痛苦,怎样艰难,感情总要
让位于道义,这已成了许多中国人的共识。
张丹枫就是这种良史之忧氛围下产生的人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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